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
陳佩斯今年71歲了。
當上一代觀眾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《吃面條》《主角與配角》《警察與小偷》等經典小品,以及《二子開店》《孝子賢孫伺候著》等“老電影”時,最近電影《戲臺》的熱映,讓這一代觀眾重新認識這位一輩子就干了喜劇這一件事的藝術家。
《戲臺》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:民國戰(zhàn)亂時期,五慶班班主侯喜亭帶著戲班進京演出,而店伙計大嗓兒被洪大帥誤認成名角金嘯天,被要求演出《霸王別姬》。臺前臺后頓時亂作一團,各方勢力卷入其中,在小小的戲臺上,一場啼笑皆非的大戲就此鳴鑼開場。
《戲臺》的話劇版從2015年至今演了360多場,電影版迄今豆瓣評分8.0。身兼導演、編劇、領銜主演的陳佩斯,時隔近30年重新執(zhí)導電影,無論演出陣地在舞臺還是銀幕,他關注的始終是大時代下的小人物。
“只要大家能在戲里找到點什么,我們的努力就值了?!标惻逅拐f。
近日,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對話陳導。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:話劇版《戲臺》獲得了好口碑,觀眾不可避免地對電影和話劇進行比較。
陳佩斯:誰都會有觀后感。戲劇就是戲劇,電影就是電影,這兩個是可以分開的。但好的戲劇很有可能成為好的電影,因為它劇本結實、文學架構精巧,奠定了成功的基礎。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:聽說你為演員準備了一份長達8頁的導演手記?
陳佩斯:是的,先從電影的背景開始說,一直說到我想要的風格樣式,再具體到每一個角色。
喜劇,是要說的最大的一塊:電影的喜劇架構是怎樣的、由什么來形成因果關系、有幾個動作線、喜劇的套路是怎么形成的,哪兒是鋪墊,哪兒要打點——打點就是要產生笑聲的地方。
還有,這個喜劇是怎么產生的?這要從人物性格里去尋找答案。角色的性格決定了角色的行為,角色的行為產生了故事的沖突。這些東西我寫得很細很細,讓演員慢慢產生印象,他們的表演就有支撐點。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:很多觀眾對片中“雙霸王”那場戲記憶深刻。
陳佩斯:在做話劇劇本的時候,我就有這個推斷,人物沖突和關系還能再緊一扣。讓兩個霸王碰在一起,一個很緊迫的情況就誕生了,而且呢,偏偏又認錯了,就好玩了。結果真霸王被打倒在地,假霸王反而上去了,也出乎觀眾的意料。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:片中六姨太的戲劇性很強,作為編劇和導演,你在塑造這個角色時想突出她的哪些特質?
陳佩斯:我是最喜歡這個角色的。這個戲里頭,最癡迷戲劇的人是誰呢?不是我這個班主,不是金嘯天那個大角兒,也不是鳳小桐那個男旦,其實就是這個六姨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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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嗓兒是戲迷,我演的這個戲班班主呢,是為了吃飯,因為我得看顧這一班子人馬的生存。這個六姨太是純粹地癡迷戲,她迷這個戲,甚至可以忽略自己的生命,可以置生死而不顧。我特別希望演員能夠把握住那種癡狂的狀態(tài),對戲里英雄的癡迷、對戲劇的熱愛,是表演的一個支撐點。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:你經常在片場給群演講戲,還親自示范表演,給群演講戲的動力來源是什么?
陳佩斯:我是為了完成我的任務,為了讓演員能達到我的要求。說著說著戲,自己就開練了,就替人家演上了,作為一個導演,這其實不可取。但是沒辦法,這是我的工作習慣,我就是演員出身。所以我給人家導戲的時候,自己先演了不知道多少遍。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:聽說很多戲你在現場看完后直接說ok,不用去監(jiān)視器前再看一遍,這種“心中有數”是怎么來的?
陳佩斯:這戲在舞臺上演了10年了,我怎么會心里沒數呢,遠遠一看就知道了。我們拍第一個鏡頭的時候,人家都說英語,我喊的“預備開始”,滿劇組都偷著樂,真是個老頭。有人跟我說站錯地兒了,就給我拉到那小房子里去了。但我不喜歡看機器,就喜歡在現場面對面看演員表演,然后我自己也參與。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:在你的藝術生涯中,從小品、影視劇,到話劇,再到如今回歸電影,似乎只專注于做喜劇這一件事情。你的內在驅動力是什么?
陳佩斯:我在工作中發(fā)現了很多技術性的東西,還有很多根本的東西。我們在創(chuàng)造笑聲的時候,有很多技術技巧,這些技術技巧建立在什么之上,是一個很深層的問題,需要我們一點一點去發(fā)現。
我們在做小品的時候,就是發(fā)現這些技巧,再去實踐。比如,一個人物的裝扮錯位,形成了身份的錯位,劇中另外一個人的不知情,讓觀眾發(fā)笑,讓“我”自食其果,就產生了喜劇效果。到了話劇《陽臺》,就是一個完全靠技術技巧堆砌起來的作品,它的戲劇結構非常致密。
別人沒看到的東西我們看到了,而且掌握了,這個是特別值得驕傲的事情。人都有虛榮心嘛,那時候就靠著虛榮心和自己的這點小發(fā)現,一步一步往前走,這確實是一個很不得了的動力。
中青報·中青網記者:距離你上一部導演的電影已經過去近30年,這次回歸,你感受到的最大不同是什么?
陳佩斯:電影工業(yè)的技術發(fā)生了根本性的變化,膠片換成了數字,燈光系統(tǒng)也全都變了。而因為技術條件的改變,整個工作現場也變了。過去燈比人多,在一個景里,你想走到鏡頭中心的這個點,要穿過重重阻隔,到處是攝影機的架子、器材、燈、線……現在你去看,攝像機、燈,都是隱藏的。對我來說,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(huán)境,整個拍攝的過程,是我重新學習電影的過程。
來源:中國青年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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